晶鱼不会游泳

浮士德醒来的时候身体还有些隐隐作痛。

脑里昏昏沉沉。似乎是刚刚做了一个沉重的梦，想要回想起梦的内容时却一片空白，不知道前因后果，也不知道梦里发生了些什么，只有醒来时，才发觉脸上隐隐约约留有泪痕。

“啊，浮士德，你醒了？”

声音好熟悉。浮士德转头，盈满了他的淡绿色瞳孔里含着欣喜。似乎是还带着几分担忧，眼前的白发少年又不安地开口：

“...已经没事了吧？还晕吗？要不要再去把老师叫来......”

刚要抬手，浮士德就轻轻拉住他的衣袖。

“不用。”

梅菲斯特转头又看向他。

浮士德吸了一口气。

明明是沉默的对视。

可眼里分明写着万语千言。

“熬夜引起的低血糖，你刚刚晕倒了。”梅菲斯特一边说着，一边吃力地拧开装着葡萄糖的瓶盖。被叮嘱过所以好好地打了杯热水，用勺子装了两勺被磨成小颗粒的糖粉放入水中，食指握住汤匙轻轻搅拌，叮叮当当的，有节奏的瓷杯碰撞声有些像银铃在摇晃。

“别再因为那些什么所谓的资料这么做了，不值得，浮士德。”

“...我真的很担心。”

说起来如此轻巧，可浮士德晕倒的一瞬间梅菲斯特的脸就瞬间失去了血色。他慌忙扔下手中紧握的羽毛球拍，明明模样看起来比浮士德瘦小许多，还是吃力地把他抬起，一边带着哭腔一边带他去医务室。

周围的同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，梅菲斯特就已经一个人把他带到医务室了。

众人咋舌：那模样怎么好像浮士德要死了一样.....

低血糖不是什么大问题，只需要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。这么说着的老师扶了扶镜框，有些急事吩咐了梅菲斯特浮士德醒来后喂他喝些糖水就匆匆离去。和平常时嬉皮笑脸的小恶魔不一样，梅菲斯特边听着边小鸡啄米地点头，这样严肃认真得有些可爱的模样让老师都不经意被逗笑了：

“只是低血糖，不是什么被打了几枪的重伤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真的很在意那小子啊。”

有些多嘴，老师又看一眼床上安静的人。

梅菲斯特回眸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他。

“浮士德他是我重要的人。”

“噗。”老师又笑起来。

“他是因为要整理下星期学校的歌唱比赛才熬夜引起低血糖的。”

“肯定是为了你，你不是要在台上唱歌吗？”老师笑眯眯地拍拍梅菲斯特的头，一副老大人的模样。

“等他醒来，让他当你第一位听众吧。”

梅菲斯特愣了一下，又扬起一个和平常时恶作剧后露出的笑容不一样的笑，很淡的弧度，化开一片平静的水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。

“浮士德他已经是了。”

浮士德睡了多久，梅菲斯特的眼就没有闭合多久。

大概是心中的不安感还在作祟，直到浮士德一点一点睁开眼时他心中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。梅菲斯特高兴得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，悬在空中的手不停晃来晃去，突然才想起刚刚被叮嘱过的话，于是“蹭”地起身，小跑去柜台上踮起脚拿下葡萄糖，冲了杯糖水，递给浮士德时手掌还有些颤抖。

浮士德坐在床上，接过杯子时轻轻地说了声谢谢。糖放得有些多，甜腻的糖水在口腔蔓延。浮士德的嘴抿着杯沿，薄薄的两片嘴唇，无形中勾动梅菲斯特的神经。

“话说回来，浮士德你刚刚做梦了？”梅菲斯特坐在椅子上，用手掌撑住下巴，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时仍有些心有余悸，“看见眼泪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...。”

浮士德眨了眨眼，点了点头当作是回应。大概是觉得自己过于无言，他自己便又开口道：

“大概是很长的梦吧，虽然已经不记得梦的内容了。”

“也许还很悲伤。”

嘶哑、哭喊、愿望、告别......

————脑袋有些混沌。

浮士德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糖水，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。

“那我唱歌给你听吧。”

梅菲斯特伸出自己的手，拉起浮士德放在白色被单上脉搏依旧跳动的左手。

手掌心传来温暖而熟悉的温度，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夏天，在树荫下幼稚而童真的歌声盖过喧闹的蝉鸣，左脸贴着创可贴的少年紧紧握住那双稍显瘦弱的手，红色的瞳孔闪烁着星光。

视野忽然变得开朗，微风拂过时带走难过与悲伤。浮士德弯了弯眼角，合起的双唇轻轻张开，掉出几个好听的音节：

“好。”